清大前學務長兼前工科系主任  李敏教授的一席話

人生充滿了不確定,你只能努力;人生充滿了不確定,實在不用想太多

 

你不要問我你未來的20年會怎樣,沒人能告訴你,有人是因為別人跟他說怎麼活,才活下來的嗎?我當年在清華,書讀的不好,玩玩的不好,又沒女友,三大學分一個也沒拿到。你那時如果跑來跟我說:“我會讀MIT,之後回清華當教授,之後做到清華大學學務長”,我會把你扔出去。

 

大三我決定要考研究所,原因無他,因為我啥事都做不好,所以太閒了就去讀書,考上了,就做專題,之後到核能所做事。每天一開門就看到一堆博士,覺得讀博士好像也不錯,於是我就去考MIT了,去讀那要考資格考。我有一年的時間到那,每天就想起一首台語歌……補破網,要讀的書就那些,考的就那些,每天翻開書,這不懂,那不會,怎麼辦?硬讀啊,躲不掉的,一科一科補啊補啊的讀完它……。

 

之後畢業沒事做,便申請回國當教授。其實人生有點「命中註定」,有種力量在推著你,我有個學弟,學歷跟我一模一樣,也是麻省的,他人生第一志願~回清華教書。偏偏他申請時,沈君山不給核工系申請核工教授,要請外系的才能。可是到我,劉兆玄很開明,我就當了教授,之後作課指組組長,現在當了學務長。但回首20年前,一切都不是生涯規劃規劃出來的,所以,人生充滿了不確定性,你只能努力。

 

我們40歲的人跟你們想法不同,你們會說,一直努力又不一定有收穫,我何必努力?但是,你不努力就沒機會了,你努力起碼有機會成功,最少知道成功為何!所以,快樂最重要,不是叫你縱欲,是說你有多少實力完成多少東西,你考試考90分跟80分是一樣的,你可以去玩你的興趣,但你考了50分,你就少玩點,30分?書拿來,到我旁邊讀。

 

不要問我你要做啥,我能給建議,但我不會對你的人生負責,所以你要做啥請自己決定。半導體景氣時,你讀什麼都一樣,非電機的在竹科也不比電機不吃香。但是如果不景氣,就各找出路,這時如果你走的是沒興趣的路,你不就很慘……。所以,人生充滿了不確定性,你們實在不用想太多,因為你們心中的疑惑不會有答案的,起碼我知道的人都沒有。

 

清大物理系第一名畢業的黃一農,立志讀哥大的理論物理,哥大有條不成文的規定,資格考前三名才能讀理論物理,他一定可以吧,偏偏那年李政道帶了些大陸人去考,他考第四,念天文物理,現為清大人社院院長,歷史教授,比我的人生還扯。所以,你現在想一堆未來,實在沒必要,但想想如果有人告訴你你的未來所有事,你還要活下去嗎?都確定了啊。

 

嗯!要放假了,我不想跟你們說明白,但這個暑假真的也許是你人生能玩的最後一個,有機會去放鬆一下,大三是大學的精華,但開始前,你要先輕鬆一下,好好規劃你的暑假,要玩要讀書都好。別跟我說你到補習班讀喔!補習是沒用的,補習的目的是什麼,考研究所,可是,你連大學的書自己都做不了歸納,不能獨立吸收歸納,動不動就要人家給你最終結果,你以後怎麼做研究?

 

所以,人生就是由許多不確定的因素所決定,不要先對未來懷疑,人(世界)天生就是不完美的,在就學階段或人生的旅程上,扮好自己應有的角色,男人、女人、小孩、先生、太太、學生、老師、主管、業務員、總統、議會代表等等,都各有其司,不要混淆。你知道你自己角色的職責嗎?不要羨慕別人的成就,應自問:你準備好了沒有,你的未來、機會一直在那裡,等著你去把握,只要你努力。

 

 

困境與抉擇     清大動力機械系彭明輝教授

 

許多同學應該都還記得聯考前夕的焦慮:差一分可能就要掉好幾個志願,甚至於一生的命運從此改觀!到了大四,這種焦慮可能更強烈而複雜:到底要先當兵、就業,還是先考研究所?我就經常碰到學生充滿焦慮地問我這些問題。可是,這些焦慮實在是莫須有的!譬如,我的兩個孩子國中成績都沒有到「就算失常也穩考得上」的程度,但是我和兩個孩子就都不曾在聯考前夕真正地焦慮過。


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,絕不會因為單一的事件而毀了一個人的一生,也不會因為單一的事件而救了一個人的一生。屬於我們該得的,遲早會得;屬於我們不該得的,即使僥倖巧取也不可能長久保有。如果我們看得清這個事實。許多所謂「人生的重大抉擇」就可以淡然處之,根本無需焦慮。而所謂「人生的困境」,也往往當下就變得無足掛齒。    

 

以聯考為例:一向不被看好的甲不小心猜對十分,而進了建國中學;一向穩上建國的乙不小心丟了廿分,而到附中。放榜日一家人志得意滿,另一家人愁雲慘霧,好像 甲、乙兩人命運從此篤定。可是,聯考真的意味著什麼?建國中學最後錄取的那一百人,真的有把握一定比附中前一百名前景好嗎?僥倖考上的人畢竟仍舊只是僥倖考上,一時失閃的人也不會因為單一的事件而前功盡棄。一個人在聯考前所累積的實力,絕不會因放榜時的排名而有所增減。因為,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累積的過程!所以,三年後乙順利地考上台大,而甲卻跑到成大去。這時回首高中聯考放榜的時刻,甲有什麼好得意?而乙又有什麼好傷心?同樣的,今天唸清大動機系的人,當年聯考分數都比今天唸成大機械的人高,可是誰有把握考研究所時一定比成大機械的人考得好?仔細比較甲和乙的際遇,再重新想想這句話:「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,不會因一時的際遇而中止或增減」。聯考排名只不過是個表象。有何可喜、可憂、可懼?
        

 

我常和大學的同學談生涯規劃,問他們三十歲以後希望在社會上扮演什麼樣的角色。可是,到現在沒有人真的能回答我這個問題,他們能想到的只有下一步到底是當兵 還是考研究所。聯考制度已經把我們對生命的延續感徹底瓦解掉,剩下的只有片斷的「際遇」,更可悲的甚至只活在放榜的那個(光榮或悲哀的)時刻!但是,容許 我不厭其煩地再重複一次:生命的真相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,該得的遲早會得到,不該得的不可能長久保有。我們唯一該關切的是自己真實的累積過程(這是偶發的際遇所無法剝奪的),而不是一時順逆的際遇。如果我們能看清楚這個事實,生命的過程就真是「功不唐捐」,沒什麼好貪求,也沒什麼好焦慮的了!剩下 來,我們所需要做的無非只是想清楚自己要從人生獲得什麼,然後安安穩穩,勤勤懇懇地去累積就是了。

 

我自己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。從一進大學就決定不再唸研究所,所以,大學四年的時間多半在唸人文科學的東西。畢業後工作了兩年,才決定要唸研究所。碩士畢業後,立下決心:從此不再為文憑而唸書。誰知道,世事難料,當了五年講師後,我又被時勢所迫,卅二歲才整裝出國唸博士。出國時,一位大學同學笑我:全班最晚唸博士的都要回國了,你現在才要出去?兩年後我從劍橋回來,眼裡看著別人欣羨敬佩的眼光,心裡卻只覺得人生際遇無常,莫此為甚:一個從大一就決定再也不鑽營學位的人,竟然連碩士和博士都拿到了!屬於我們該得的,那樣曾經少過?而人生中該得與不該得的究竟有多少,我們又何曾知曉?從此我對際遇一事不能不更加淡然。

 

當講師期間,有些態度較極端的學生曾當面表現出他們的不屑;剛從劍橋回來時,卻被學生當做傳奇性的人物看待。這種表面上的大起大落,其實都只是好事者之言,完全看不到事實的真相。從表面上看來,兩年就拿到劍橋博士,這好像很了不起。但是,在這「兩年」之前我已花整整一年,將研究主題有關的論文全部看完,並找出研究方向;而之前更已花三年時間做控制方面的研究,並且在國際著名的學術期刊上發表過數篇論文。而從碩士畢業到拿博士,其間七年的時間我從未停止過研究與自修。所以,這個博士其實是累積了七年的成果(或者,只算我花在控制學門的時間,也至少有五年),根本也沒什麼好驚訝的。常人不從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來看待生命因積蓄而有的成果,老愛在表象上以斷裂而孤立的事件誇大議論,因此每每在平淡無奇的事件上強作悲喜。可是對我來講,當講師期間被學生瞧不起,以及劍橋剛回來時被同學誇大本事,都只是表象。事實是:我只在乎每天廿四小時點點滴滴的累積。拿碩士或博士只是特定時刻裡這些成果累積的外在展示而已,人生 命中真實的累積從不曾因這些事件而中止或加添。

 

 

常有學生滿懷憂慮地問我:「老師,我很想先當完兵,工作一兩年再考研究所。這樣好嗎?」「很好!這樣子有機會先用實務來印證學理,你唸研究所時會比別人更瞭解自己要的是什麼。」「可是,我怕當完兵又工作後,會失去鬥志,因此考不上研究所。」「那你就先考研究所好了。」「可是,假如我先唸研究所,我怕自己又會像唸大學時一樣茫然,因此唸得不甘不願的。」「那你還是先去工作好了!」「可是....」我完全可以體會到他們的焦慮,可是卻無法壓抑住對 於這種對話的感慨。其實,說穿了他所需要的就是兩年研究所加兩年工作,以便加深知識的深廣度和獲取實務經驗。先工作或先升學,表面上大相逕廷,其實骨子裡的差別根本可以忽略。在「朝三暮四」這個成語故事裡,主人原本餵養猴子的橡實是「早上四顆下午三顆」,後來改為「朝三暮四」,猴子就不高興而堅持要改回到 「朝四暮三」。先工作或先升學,其間差異就有如「朝四暮三」與「朝三暮四」,原不值得計較。但是,我們經常看不到這種生命過程中長遠而持續的累積,老愛將一時際遇中的小差別誇大到攸關生死的地步。

 

最諷刺的是:當我們面對兩個可能的方案,而焦慮得不知何所抉擇時,通常表示這兩個方案或者一樣好,或者一樣壞,因而實際上選擇那個都一樣,唯一的差別只是先後之序而已。而且,愈是讓我們焦慮得厲害的,其實差別愈小,越不值得焦慮。反而真正有明顯的好壞差別時,我們輕易的就知道該怎麼做了。可是我們卻經常看不到長遠的將來,短視地盯著兩案短期內的得失:想選甲案,就捨不得乙案的好處;想選乙案,又捨不得甲案的好處。如果看得夠遠,人生長則八、九十,短則五、六十年,先做那一件事又有什麼關係?甚至當完兵又工作後,再花一整年準備考研究所,又有什麼了不起?

 

當然,有些人還是會憂慮道:「我當完兵又工作後,會不會因為家累或記憶力衰退而比較難考上研究所?」我只能這樣回答:「一個人考不上研究所,只有兩種可能:或者他不夠聰明,或者他的確夠聰明。不夠聰明而考不上,那也沒什麼好抱怨的。假如你夠聰明,還考不上研究所,那只能說你的決心不夠強。假如你是決心不夠強,就表示你生命中還有其它的可能性,其重要程度並不下於碩士學位,而你捨不得丟下它。既然如此,考不上研究所也無需感到遺憾。不是嗎?」人生的路那麼多,為什麼要老斤斤計較著一個可能性?我高中最要好的朋友,一生背運:高中考兩次,高一唸兩次,大學又考兩次,甚至連機車駕照都考兩次。畢業後,他告訴自己:我沒有人脈,也沒有學歷,只能靠加倍的誠懇和努力。現在,他自己擁有一家公司,年收入數千萬。一個人在升學過程中不順利,而在事業上順利,這是常見的事。有才華的人,不會因為被名校拒絕而連帶失去他的才華,只不過要另外找適合他表現的場所而已。反過來,一個人在升學過程中太順利,也難免因而放不下身段去創業,而只能乖乖領薪水過活。福禍如何,誰能全面知曉?我們又有什麼好得意?又有什麼好憂慮?

 

 

人生的得與失,有時候怎麼說也不清楚,有時候卻再簡單也不過了:我們得到平日努力累積的成果,而失去我們所不曾努力累積的!所以重要的不是和別人比成就,而是努力去做自己想做的。功不唐捐,最後該得的不白少你一分,不該得的也不白多你一分。好像是前年的時候,我在往藝術中心的路上碰到一位高中同學。他在南加大當電機系的副教授,被清華電機聘回來給短期課程。從高中時代他就很用功,以第一志願上台大電機後,四年都拿書卷獎,相信他在專業的研究上也已卓然有成。回想高中入學時,我們兩人的智力測驗成績分居全學年第一、第二名。可是從高一起我就不曾放棄過自己喜歡的文學、音樂、書法、藝術、和哲學,而他卻始終不曾分心去涉獵任何課外的知識,因此兩個人在學術上的差距只會愈來愈遠。反過來說,這十幾二十年來我在人文領域所獲得的滿足,恐怕已遠非他所能理解的了。我太太問過我,如果我肯全心專注於一個研究領域,是不是至少會趕上這位同學的成就?我不這樣想,兩個不同性情的人,註定要走兩條不同的路。不該得的東西,我們註定是得不到的,隨隨便便拿兩個人來比,只看到他所得到的,卻看不到他所失去的,這有什麼意義?

 

從高中時代開始,我就不曾仔細算計外在的得失,只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:我不喜歡鬼混,願意花精神把自己份內的事做好;我不能放棄對人文科學的關懷,會持續一生去探討。事實單單純純地只是:我只在乎每天廿四小時生命中真實的累積,而不在乎別人能不能看到我的成果。有人問找,既然遲早要唸博士,當年唸完碩士就出國,今天不是可以更早升教授?我從不這樣想。老是斤斤計較著幾年拿博士,幾年升等,這實在很無聊,完全未脫學生時代「應屆考取」的稚氣心態!人生長得很,值得發展的東西又多,何必在乎那三、五年?反過來說,有些學生覺得我「多才多藝」,生活「多采多姿」,好像很值得羨慕。可是,為了兼顧理工和人文的研究,我平時要比別人多花一倍心力,這卻又是大部份學生看不到,也不想學的。

 

有次清華電台訪問找:「老師,你如何面對你人生中的困境?」我當場愣在那裡,怎麼樣都想不出我這一生什麼時候有過困境!後來仔細回想,才發現:我不是沒有 過困境,而是被常人當做「困境」的境遇,我都只當做一時的際遇,不曾在意過而已。剛服完役時,長子已出生卻還找不到工作。我曾焦慮過,卻又覺得遲早會有工作,報酬也不致於低得離譜,就不曾太放在心上。唸碩士期間,家計全靠太太的薪水,省吃儉用,但對我而言又算不上困境。一來,精神上我過得很充實,二來我知道這一切是為了讓自己有機會轉行去教書(做自己想做的事)。三十二歲才要出國,而大學同學正要回同一個系上任副教授,我很緊張(不知道劍橋的要求有多嚴),卻不曾為此喪氣。因為,我知道自己過去一直很努力,也有很滿意的心得和成果,只不過別人看不到而已。

 

我沒有過困境,因為我從不在乎外在的得失,也不武斷地和別人比高下,而只在乎自己內在真實的累積。我沒有過困境,因為我確實瞭解到:生命是一種長期而持續的累積過程,絕不會因為單一的事件而有劇烈的起伏。同時我也相信:屬於我們該得的,遲早會得到;屬於我們不該得的,即使一分也不可能長久持有。假如你可以分享這些信念,那麼人生於你也將會是寬廣而長遠,沒有什麼了不得的「困境」,也沒有什麼好焦慮的了。

 

 

Shannon Wu的美麗境    

 
 
 
 
 
 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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